有酒有酒直须饮,何妨醉倒天地间。只要有大杯大盏握在手中,这世间万物还有什么能让一个醉客心生忧思的呢?那饮至酣畅的醉客早已将自己澎湃涌动的内心放任于天地山海之间,罕有事物能够羁绊住他们,也罕有琐事能让他们驻足片刻。他们浑身散发的每一丝醉意似乎都在或低沉或狂放地叫喊着:“有酒!有酒!”
杯盏中有酒,这是一个醉客的底气和自信所在。如那位酒量不大但酒名在外的宋代大文豪苏轼在《与潘三失解后饮酒》中写道的:“青云岂易量他日,黄菊犹应似去年。醉里未知谁得丧,满江风月不论钱。”醉里的豪客徜徉在自我的醉乡之中,外界的青云黄菊、满江风月与胸中正蒸腾弥漫的醉意相比,似乎已经算不得什么奇景珍物了。
古今酒客各有自己在醉中高呼大唱的千古之句,他们的这些醉里脱口之言各有特色,也很难评判其高下优劣。但不管是辛弃疾稍显方达的“且尽杯中物”,还是杨万里略显平和的“有酒直需饮”,相较于唐代诗人元稹的那一句“有酒有酒”就明显少了一些洒脱豪迈之感。我们都知道,历史上的元稹是与白居易因为情谊深厚、经常有诗作唱和,合称“元白”。而元稹作为大酒鬼白居易的至交好友,他的诗名比白居易稍逊了半筹,但酒名却是丝毫不输于白居易。
自称“平生嗜酒颠狂甚”的元稹究竟“嗜酒”到了何种程度,我们可以在他写给亡妻的悼亡诗中可以窥见一斑。在《遣悲怀·其一》中写道:“谢公小偏怜女,自嫁黔娄百事乖。顾我无衣搜荩箧,泥他沽酒拔金钗。”在极度贫困的情况下,他还贪恋饮酒,贤惠的妻子甚至将自己的首饰典当,来给元稹换酒喝。至于元稹写过的与酒相关的诗作更是繁多,他曾写过《有酒·十章》,全诗的句子长短不一,洋洋洒洒一百多行,多达一千五百多字,包罗万象,几乎写尽了酒的微妙和神奇。每一章的起手都是“有酒有酒”四字,洋洋洒洒、酣畅淋漓。他对于酒的真挚喜爱我们也可以在他的诗作中清楚地看到“”“乞我杯中松叶满,遮渠肘上柳枝生。他时定葬烧缸地,卖与人家得酒盛。”(《放言五首之五》)大致意思是:活着喝酒喝不到位,死去以后也要变成烧缸的泥土,被烧制成酒盏,陪后来人饮酒。他还曾十几首题目嵌醉的诗。《先醉》《同醉》《独醉》《忆醉》《羡醉》《狂醉》等等,凡此种种,不一而足。
杯中有酒便是人间极乐,所谓“眼前仇敌都休问,身外功名一任他。死是等闲生也得,拟将何事奈名何。”这繁琐人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让一个醉客心生牵挂的呢?